2017年12月8日 星期五

你在基隆留下的,除了傘,還能剩下什麼?(2)

第二章:暴雨





雨水像是子彈一般往我身上直撲而來,就算我努力地將傘面撐向風吹過來的方向,還是擋不住快速飛來的雨勢。





「好痛!」





被強風吹到身上的大雨滴就像針一樣扎進了手裡的每一寸神經,帶著透入肌肉的痛楚,我拿著雨傘吃力的走在路上,努力地往一棟大樓邁進。







「呼!啪啦!啪啦!」





強勁的風勢吹得我有點踏不穩腳步,暴雨擊打在雨傘上的聲音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炸彈一般讓人心驚膽顫,但是我沒有因此停下腳步,而是繼續地拿著雨傘,緩緩地向前進。







烏雲似乎被割開了一個大洞,使磅礡的大雨從空中倒了下來,氣流似乎也在呼應著雨勢,颳起了強烈的風勁,我努力的踏穩腳步,終於走到了生科館前面,今天特地把馬尾綁的高一點,聽說這樣子可以讓女孩看起來更有活力,希望文浩會發現。





「妳在幹嘛!」在吵雜的雨聲中,我聽到了文浩悅耳的聲音。



「來接你呀!」



看到文浩後,我便覺得有股興奮感在心中萌發,自己也迫不及待地跑向文浩的方向,旦腳卻在此時踩到了一攤水窪,接著便是一陣天旋地轉,然後背部感到了一股又濕又疼的感覺,猛烈的雨水也無情的打到我的身上,寒冷的狂風帶著寒意直吹打在我身上,好痛,好冷,好不舒服!



「笨蛋!」



文浩慌張的語氣穿過了雨聲,傳到了我的耳中,過沒多久,一個溫暖厚實的感覺包住了我,擊打在我身上的狂風暴雨也不見了,我抬頭一看,文浩正在我面前擋著淋著磅礡大雨,並用著一雙擔憂的眼神看著我,看著他淋雨的樣子,我心裡有些愧疚,原本是要帶文浩舒舒服服的回家的,怎麼現在變成他陪我一起淋雨,我趕緊拿起掉在地上的雨傘,將雨傘撐開放到我們頭上,想要擋住那不斷擊落到他身上的雨滴。



「有沒有受傷?」文浩厚實的雙手抓住了我的臂膀,滿臉擔憂地檢查著我的傷勢。



「沒事啦!」我臉紅的搖了搖頭,並推開了他的手,我今天可是要來照顧他的,怎麼可以變成他在照顧我。



「真的?」文浩挑起了眉頭,懷疑地看向我。



「真的沒事啦!我們快回家吧。」



我也不等文浩回應,便拉著他的手,走向了校門,但偏偏就在此時,又吹來了一股強風,把我吹著失去了重心,視線突然往下墜落,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墜落而去。



「哇!」



「小心呀!」文浩慌張的說著,再度用又大又厚實的手臂摟住了我的腰。



「抱歉。」



看著文浩為了接我又淋了半身雨,我慌忙的站起身來,想要將傘放到他的頭上,但是強勁的風卻讓我的手完全動彈不得,就在此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的雨傘奪了過去,原本淋在我身上的雨也瞬間消失不見,一個藍色的帆布,擋住了所有的雨水。



「我來撐吧,給妳撐的話妳就要被風吹走了。」



「這樣好嗎......」



文浩接過傘後幾乎將傘可以擋雨的面積都放到我這邊,也使得他淋了許多雨,看著他被雨淋的模樣,心理覺得有些不好意思,今天的一切都是那麼不順遂,努力得想要改變總是被他照顧的角色,但結果自己最後還是只會給他添麻煩。



「你淋到雨了,把傘拿過去一點。」



「這傘太小了,移到我這邊就換妳淋雨了。」



聽完文浩的話,我才發現自己拿到了最小號的雨傘,天阿,為什麼沒有注意到這種事,拿著這麼小的雨傘,根本沒辦法幫他擋雨嘛!



「那至少再移過去一點。」



「我們還是快點回家吧。」



我墊著腳尖想將他手上的雨傘移到他的頭上,但卻被他厚實的手臂帶向了門口,看著他不斷被雨打倒的側臉,我心裡覺得更加的愧疚,原本想要將他從這個狂風暴雨中解救出來,現在卻變成他在保護我,想到這裡,就覺得好不甘心,但他那溫暖的體溫,卻又讓這個傘下的空間變得好溫暖,算了,改天一定要讓他看到我可靠的樣子。



「妳怎麼知道我被困在雨中?」文浩突然開了口。



「小蔓跟我說她好像看到你被困在生科館。」我對著文浩露出了笑容。



「這種雨等一下就停了,而且妳也拿大一點的傘吧!話說妳下禮拜不是要考美國的研究所,感冒了怎麼辦?」文浩用著無奈的語氣說著。



聽到文浩的回應,我的心裡糾結了一下,我是很想到美國,甚至想要住在那邊,可是......



「你還好嗎?」



我低頭陷入了沉思,到美國的事情我猶豫了很久,我從以前就很想去美國生活,但是如果到了那邊,就代表我要跟文浩分開,雖然之前也有跟文浩討論過了,文浩也說他沒關係的,可是我真的希望能一直待在他身邊,所以一想到要和他分開,我就開始糾結了起來。



就在此時,一台車子忽然從旁邊呼嘯而過,一道帶有汙泥的骯髒水花也往我們這邊飛濺了起來,但文浩卻在此時迅速的用傘遮住了我。



我趕緊抬頭看向文浩,發現他的全身已經因為汙水而濕透了,而我雖然沒被汙水潑到,但也因為頭上失去了雨傘的保護而被雨水淋濕了。



「雨傘果然還是太小了。」我自責的說著。



「真是的,在妳考試前夕淋成這樣,回去後妳趕快去洗澡。」



文浩一邊煩惱地將雨傘撐到我頭上,一邊不悅地說著,而我則瞪大了眼睛看向文浩,在被雨淋濕的當下,我的頭腦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冰冷感覺而清醒了起來,在這個當下,我下定了決心,文浩總是那麼細心地照顧我,一直替我的未來擔憂,我想要待在他身邊,只要待在他旁邊,就有好溫暖的感覺,而我不想離開那種感覺。



「我不考了,我應徵上了我親戚工廠的工作,反正到美國讀完研究所也是做一樣的工作,不如直接留在這邊,而且這樣我無聊時也可以隨時去找你。」



我對著文浩露出了燦爛的微笑,而文浩則在此時錯愕地瞪大眼睛看著我,也難怪他會錯愕,畢竟之前跟他討論過後,我是決定去美國的,不過我已經決定了,我不想要離開這個人,我希望能待在他身邊。



「......」



文浩低頭沉默不語起來,我想他應該是一時嚇到了,便想要用其他話題把尷尬的氣氛拉回來。



「怎麼不講話了,我留下來不好嗎,這樣你今天還可以我去過生日,我們還可以順便去買一把新雨傘,這樣不是很好嗎,這隻確實太舊了,對了!你買棉花糖給我吃好不好,最近學校的棉花糖在開始賣了,在生日吃那個你不覺得很浪漫嗎?」



我抬頭對文浩露出了微笑,但文浩卻還是默默地走著,直到十字路口前的時候,我們停了下來。



「你有沒有在聽呀?」



我歪著頭看向文浩,但文浩仍然沒有任何反應,他只是默默地低頭沉默著。



看著文浩的反應,我心裡也漾起了一股害怕的感覺,是在氣我雨傘拿太小嗎?還是在氣我害他淋濕了雨?他從來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晴,這時候的文浩令我感到有些害怕。



「你真的要留在台灣?」



文浩終於回了我話,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他的語氣有點冷漠,而外面的風卻也變冷了起來。



「是呀!反正我到美國後也未必會過得比較好,至少待在這裡可以跟你在一起。」



我挽起了文浩的手,但卻發現文浩並沒有要用力勾住我的手的意思。從我和文浩手臂間的縫隙灌進了冷風,使我感覺一股寒冷竄進了我的每寸皮膚。



我感覺到一股未知的恐懼感,而且它正在慢慢的擴張,文浩變得怪怪地,平常的他一定會回我的話,但為什麼現在卻完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?



大雨的聲音慢慢地掩蓋了被沉默困住的我們,我低頭尷尬地咬著嘴唇,我很討厭這種感覺,兩個人就站在旁邊,卻沒辦法跟對方說話,我好希望文浩跟我說話,不管什麼話都好。



「我們分手吧!」



文浩的聲音忽然劃破了吵雜的雨聲。



我瞪起眼睛看向文浩,只見文浩用著我沒看過的嫌惡的表情看向我,而我的身體就像是被麻痺一樣,動彈不得地站在了原地。



我做了什麼?我哪裡不好?我剛剛得罪他了嗎?好多問題突然從心裡冒了出來,但是答案卻沒有跟著跑出來,疑惑和困惑繞滿心頭,我覺得情緒似乎扭成了一團。



「我原本希望妳到美國時再跟妳講的,但妳卻偏偏要留在這裡。」



我抬頭錯愕地看著冷漠地看著我的文浩,耳朵卻無法理解他說的話,我感覺眼睛升起了一道水流,視線也開始模糊了起來。



「我有另一個女朋友了,所以,我們不要再見面了。」文浩冷冷地說著,將手上的雨傘塞到我的手上,默默走向了十字路口。



「等一下!」



我想要追向文浩,卻在踏出腳步前聽到了一股冷冷的聲音。



「為什麼要留下來。」



大雨在我面前降下一道蒼白的布幕,我拿著雨傘,看著在雨中慢慢遠離自己的文浩,我沒辦法說出任何話,我能理解他字面上的意思,但是心裡卻一直處在混亂的狀態,我的大腦告訴我我們結束了,但是我卻感覺心裡仍然一片茫然。



現在怎麼了?為什麼我感到特別憤怒?我現在要幹什麼?內心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的問題,而我,並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些問題。



明明在雨傘下的時候,他的身影那麼的清晰,他的溫度那麼的容易感受,但現在,我卻無法在暴雨的屏幕中看清他的身影,圍繞在我身旁的,也只剩下狂風冷冷的溫度,在我和他之間,有一道暴雨築成的牆將我們分了開來。



「啪!」一道強風狠狠的打在我的臉上,也打散了手上的雨傘。



「啪啦!啪啦!啪啦!」



強烈的暴雨穿過了破裂的傘布,將又冰又痛的雨珠灑到了我的身上,文浩說的沒錯,小雨傘根本沒有能力保護我們,各種條件都很普通的我,也配不上文浩這種帥哥的標準,臉上的水滴不斷的滑入口中,那水滴的味道,好苦,雨水會這麼苦嗎?還是,我吞下去的,是我心裡的苦楚。



「妹妹,妳還好嗎?」一個沙啞的語調忽然劃破了雨聲。



我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,一個阿伯正拿著一把大雨傘走向我,而我頭上那不斷往我身上傾倒的雨水,也隨著他的接近,慢慢被阻隔在那個大大的傘布上面,那殘酷又寒冷的強風,也被阻絕在他那充滿黏膠味的身體之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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